击赵
豫让下意识地握住了手,感觉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在他掌中。他脑海里一阵闷雷滚过,全身如同过电一样颤栗了瞬间。就在这个时候,他听清了最后一个问题。爱情,哈哈,他觉得自己要放声大笑,身体里有什么力量拼了命地要爆发出来。忽然,他嘶吼一声,冲了过去。
赵毋恤吃了一惊,本能往后退,但穿的白色长袍下摆被老黄马踏住了,情急之下,张孟谈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拖,哧啦一声,长袍撕成两半。
豫让下意识地握住了手,感觉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在他掌中。他脑海里一阵闷雷滚过,全身如同过电一样颤栗了瞬间。就在这个时候,他听清了最后一个问题。爱情,哈哈,他觉得自己要放声大笑,身体里有什么力量拼了命地要爆发出来。忽然,他嘶吼一声,冲了过去。
赵毋恤吃了一惊,本能往后退,但穿的白色长袍下摆被老黄马踏住了,情急之下,张孟谈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拖,哧啦一声,长袍撕成两半。
他依然去爬他的塔,那座令人充满无穷无尽欲望的塔。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希望在里面找到些什么,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饥饿。白色的石壁在黑暗中发出温润的荧光,每一粒晶体都在微弱地振动着。或许冥想可以帮助冥修者进行辟谷?他端坐在凹槽上,抚摸着墙上那些文字,那些古老的画一样的象形文字,试图通过想象来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。
「知我者,謂我心憂;不知我者,謂我何求。」 何必說?——代序
話既然是多餘的,又何必說呢?已經是走到了生命的盡期,餘剩的日子,不但不能按照年份來算,甚至不能按星期來算了。就是有話,也是可說可不說的了。
但是,不幸我捲入了「歷史的糾葛」——直到現在,外間好些人還以為我是怎樣怎樣的。我不怕人家責備、歸罪,我倒怕人家「欽佩」。但願以後的青年不要學我的樣子,不要以為我以前寫的東西是代表什麼主義的。所以我願意趁這餘剩的生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,寫一點最後的最坦白的話。
而且,因為「歷史的誤會」,我十五年來勉強做著政治工作。——正因為勉強,所以也永遠做不好,手裡做著這個,心裡想著那個。在當時是形格勢禁,沒有餘暇和可能說一說我自己的心思,而且時刻得扮演一定的角色。現在我已經完全被解除了武裝,被拉出了隊伍,只剩得我自己了,心上有不能自已的衝動和需要。說一說內心的話,徹底暴露內心的真相。布爾什維克所討厭的小資產階級知識者的自我分析的脾氣,不能夠不發作了。
雖然我明知道這裡所寫的,未必能夠到得讀者手裡,也未必有出版的價值,但是,我還是寫一寫罷。人往往喜歡談天,有時候不管聽的人是誰,能夠亂談幾句,心上也就痛快了。何況我是在絕滅的前夜,這是我最後「談天」的機會呢!
(一九三五•五•一七於汀州獄中)
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。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。半醒的人们,揉着眼,祷告着祖先与神灵;不大会儿,失去了国土、自由与主权。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,枪口还热着。他们的长矛毒弩,花蛇斑彩的厚盾,都有什么用呢;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!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,有了火车呀,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。枣红色多穗的镳旗,绿鲨皮鞘的钢刀,响着串铃的口马,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,义气与声名,连沙子龙,他的武艺、事业,都梦似的变成昨夜的。今天是火车、快枪,通商与恐怖。听说,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!
我是一具尸体。虽然腰部仍有鲜血流出;我已失去生命。我根本不知道将我刺死的人是谁;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将我刺死。也许他是我的仇人。也许他认错人了。也许他想藉此获得宣泄。也许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。总之,我已死了。我死得不白,一若蚂蚁在街边被人踩死。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。这个世界的将来,会不会全部被没有生命的东西占领?
忽然间,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,那就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,也许,此刻经历的才是真实和正常的情况吧,笼罩着列车的黑暗,的确是恒长无边的,而这本就是身边的现实,以前人们乘坐地铁,仅仅是在重复着模拟器中的虚假演习,那些每过几分钟便会呈现出来的一座座站台,不过是生命中昙花一现的诱人幻觉,如同这世界上无处不在、巧妙设置的钓饵,让亿万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朝着一个方向起劲地奔去。所有的目的地,都是梦中的台阶啊,只是为着映衬高高在上的更加虚无飘渺的宏伟殿堂。为什么不能够早一些看出这点,而以平常心对待呢?只是,不知对生活的欺骗通常有着更高追求的异性,能否接受这样的假设?
他常常渴望时光倒流,走进过去的岁月,做一个年轻人,在亭台楼阁间咀嚼繁华;享受热闹,将人世当作游乐场,在一群美丽的女人中肆无忌惮地笑;肆无忌惮地挥舞衣袖;肆无忌惮地讲述绮梦的内容;肆无忌惮地咒骂;肆无忌惮地喊叫。
他的面色,一霎时的变了灰色了。他的眼睛同火也似的红了起来。他的上腭骨同下腭骨呷呷的发起颤来。他再也站不住了。他想跑开去,但是他的两只脚,总不听他的话。他苦闷了一场,听听两人出去了之后,就同落水的猫狗一样,回到楼上房里去,拿出被窝来睡了。
这不是宗教,无所谓信仰与相信;这不过是一种技术,同许多科学的技术一样,它包括几何上定理之证明,逻辑上的推论,生物学上的分类与系列,统计学上的精密统计,以及一切自然现象研究的观察;外加漂亮的言语,用审判心理学上技术,催眠心理的花巧,以侦探的手腕获得人家的秘密而已。
火车开了。车悲鸣,客轻叹。有的算计着:七,八,九,十;十点到站,夜半可以到家;不算太晚,可是孩子们恐怕已经睡了;架上放着罐头,干鲜果品,玩具;看一眼,似乎听到唤着「爸」,呆呆的出神。有的知道天亮才能到家,看看车上的人,连一个长得象熟人的都没有;到家,已是明年了!有的……车走的多慢!心已到家一百多次了,身子还在车上;吸烟,喝水,打哈欠,盼望,盼望,扒着玻璃看看,漆黑,渺茫;回过头来,大家板着脸;低下头,泪欲流,打个哈欠。